內容詳情
小姨民娥
分類：
職工文苑
作者：
柳虹
來源：
第一分公司
發(fā)布時間：
2024-07-12 18:03
小姨有一個非常樸實的名字——民娥。人如其名，長相溫婉、能力平平，家中排行老六，在五姐妹中年齡最小，平時在家中沒有什么話語權，小時候好像是因為感冒發(fā)燒的緣故，那個年代就醫(yī)條件差，所以反應比別人慢了半拍，念書不如姐姐們靈光，本來家里孩子就多，象征性地晃了幾年就不去書房念書了（當地方言把上學稱為“去書房”），早早就輟學在家做家務、干農活。沒有成家前去哥哥姐姐家串親戚、幫幫忙，去鎮(zhèn)上趕趕集，就是她能去的最遠的地方。
成家前的民娥性格文靜，平時話語不多，心地善良，不爭不搶，不管什么時候都是在旁邊默默地聽，靜靜地看，總是一個配角的存在。小時候常回姥姥家過假期，農閑時一群姐妹會聚在家門口做活計，有搓麻繩做鞋的，有納鞋墊的，還有用彩線和煙盒中的錫紙編織做發(fā)卡的，那個年代織毛衣的還很少，她們會一邊忙活計一邊嘮著家長里短。小姨的手慢，做的針線活也不夠精致，但是她從不與人爭論攀比，總是不慌不忙做自己的，手中的活兒卻不會停下一分一秒。有一次我們回姥姥家，媽媽原本是給她買的一條的確良灰褲子，三姨看了喜歡便擄了去，她只是象征性地再摸了摸那條褲子，眼中盡是不舍卻沒有再去爭奪，由它成了三姨的囊中之物。因為不喜讀書，所以做家務自然就多一些，雖然姥姥要求家務是和三姨輪著做，可輪到姐姐故意拖著不做的時候她便會主動去收拾，好像大家都吃準了她“軟弱”的性格。就連我小時候也總是黏著她，有一次逢暑假跟著她去大姨家走親戚（當地的一種鄉(xiāng)俗，夏天和過年要走兩次，其實就是帶著幾個二米面饃饃在親戚間互相走動以此來增進親情），兩個村距離十里，沒有交通工具全靠步行。早上興高采烈地和她出發(fā)，轉來轉去過了好幾個山頭總是看不到希望，感覺腳下像灌了鉛似的越來越沉，我便賴著不走，還調皮地藏到大石后面，她不惱也不急，順從地把我哄到背上，任由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上滾落，累了就把我放下來歇一歇，炎炎烈日下我們就這樣走走停停，竟然走出了二萬五千里長征的感覺。
成家后的民娥生活分為兩個階段，前二十五年生活無憂，恬淡安然，媽媽把她從大山里帶出來并且安了家，丈夫是家里的頂梁柱，把她寵成了公主，這個幸福的小女人活得純粹、愜意，只管安心做家庭主婦，每天管好柴米油鹽，和閨蜜們閑逛聚聊，從來不用考慮生計的問題。每次回娘家或者趕集都要向姨父“索要”趕會錢，穿上新衣服、帶上禮物回家“省親”，這是她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，她也成了村里一起長大的眾姐妹羨慕的對象。小姨父曾對著我戲謔：“我快養(yǎng)不起你小姨了，又快到回娘家趕集的時候了。”民娥也不辯駁，就在旁邊安靜地笑，從來沒有炫耀的成分，依舊是扎在眾人堆里平凡的存在。
民娥的生活轉變發(fā)生在十年前，小姨父忽然患上了一種不常見的血管畸形的病，久不見好，后來多方打聽找專家在北京做了手術，術后病情雖有好轉，但是已不能外出務工，也不能干重活，甚至走路都要拄著拐杖慢慢地挪行。彼時民娥的女兒已出嫁，小兒剛滿八歲，家中一下子失去了精神支柱和經濟來源，生活陷入了困頓。在經歷了短暫的慌亂、悲傷和迷茫之后，為了一家人的生活，沒有工作經歷、沒有社會經驗，已經四十八歲的小姨在姨父的病情稍有好轉后便開始了她的“高齡”打工生涯。原本想著她在家中一直備受保護，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(tài)度，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家人對她刮目相看。
起初應聘的屢屢被拒和別人不屑的眼光，不但沒有擊敗她的勇氣，反而更加激發(fā)了她的“斗志”。知道自己面臨的實際情況，大齡且無經驗，正常渠道應聘是不可能行得通的，她便“劍走偏鋒”，并不氣餒，執(zhí)著地沿著街上的店面一家家詢問，目的只有一個：工作掙錢養(yǎng)家！與人為善、不爭不搶的民娥與小姨父完全互換了生活角色，成功轉變成一名不折不扣向生活挑戰(zhàn)的“斗士”。民娥成功爭取到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餐館，也算是她正式接觸社會的開始，離家近、收工晚，每天早上把孩子安頓好上了學再去上班，中午由小姨父留在家里做飯照顧年幼的表弟讀書，晚上工作到很晚才能拖著疲憊的腳步回家，還要洗衣服做家務，并且準備第二天父子倆的食材。孩子略大些能分擔家務后，民娥到了市里一家大型連鎖火鍋店工作，因為離家遠，幾乎沒有假期，所以很少回家陪伴家人。打工的十年期間她更換過無數個工作，不是挑三揀四、怕苦怕累，只是為了多掙些錢補貼家用，用她柔弱的肩膀支撐起這個家，播種一片希望的田野。
去年表弟畢業(yè)后找到了實習工作，生活壓力減輕了不少，小姨父的身體狀況也逐漸好轉，早幾年就能騎著電動三輪到市場上販菜賣菜，小姨打工十年，五十八歲的年齡也不適合再在外奔波，于是便決定回來陪姨父一起出攤收攤，太重的箱子旁邊的人會過來幫忙，小姨說每天他們都會如此，我想這大概是源于她平時的與人為善。前段時間知道二舅生病，她毫不猶豫把家里僅有的存款悉數拿出來給弟弟去北京看病用，為了親人傾其所有在她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。在她臉上我讀到的永遠是幸福的味道，不管是原來的柔弱依賴、小鳥依人還是現(xiàn)在的飽經風霜、乘風破浪。民娥說話時依舊是不慌不忙、不爭不搶的樣子，卻成為了家里至暗時的那束光，不夠耀眼，但能驅除黑暗，迎來光明。在大家眼里她沒有陽光般的燦爛、奪目、耀眼，她更像是一顆星星，在對抗夜色時不曾有退縮，在某個角落里閃爍著獨有的光芒。
小姨的生活經歷告訴我們：人生曲折，世事難料，生活本就是一場苦旅，遇到苦難時要坦然面對，要有接受困難的勇氣，更要有戰(zhàn)勝困難的篤定與恒心。